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荣国府的清晨是从一碗粥、几碟小菜开始的,规矩却比那粥熬得还要稠密。
王夫人到的时候,贾母已在上首坐定了,正就着鸳鸯的手漱口。晨光透过细密的竹帘,切割成一条条斜斜的光带,落在乌木镶螺钿的圆桌上,空气里浮动着熬得恰到好处的米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、老太太屋里特有的沉水香气。
王夫人敛衽,垂首:“给老太太请安。”
贾母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不足一息,便转向身旁的宝玉,立刻柔和下来,像拢了一层暖雾。“快来,我的儿,昨夜睡得可踏实?瞧着像是又清减了些。”她拉着孙子的手,上下端详,仿佛几刻不见,就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王夫人安静地在下首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。银筷冰凉,贴合着她指尖的温度。桌上是例常的清淡小食,一碟酥酪凝着诱人的奶白光晕,恰摆在贾母手边。
用饭无声,只闻细微的碗箸轻碰。贾母吃得不多,略动了几筷便搁下了,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将那碟没怎么动过的酥酪自然地推到宝玉面前,脸上漾开慈和的笑意:“这个好,克化得动,我们宝玉爱吃这个。”
那声音不高,却像一枚小针,猝然刺入王夫人的耳膜。她捏着银箸的指节下意识收紧,凉意沁入皮肉,泛出青白的颜色。前天,她刚特意嘱咐过小厨房管事的,宝二爷近来脾胃弱,生冷黏腻的,一概要仔细,尤其是这酥酪。话才落地两天,就被老太太当着满桌人的面,轻飘飘一句,全抹了去。
宝玉笑嘻嘻谢了,拿起银匙便要舀。
王夫人的喉咙发紧,像被那团无形的棉花死死堵着。她抬眼,飞快地扫过贾母含笑的脸,那笑意只落在宝玉一人身上。她嘴唇微动,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。她是母亲,是这府里的正经太太,可在儿子的饮食冷暖上,她的话抵不过老太太一个随手推碟的动作。
这顿早饭,她吃得食不知味。酥酪的甜腻气味混着沉水香,闷得她心口发堵。
这种无力感,并非头一回。它像跗骨之蛆,缠了她几十年。记忆不受控地翻涌起来,最鲜明的那根刺,竟是宝玉抓周那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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