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烽燧之内，死一般的寂静被粗重的喘息声撕裂。
空气里弥漫着铁锈、干草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。
小旗官张承的双手，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抓着影二的肩膀，试图将一丝力量传递给这个已经油尽灯枯的同僚。
然而，他感受到的，只有彻骨的冰冷与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。
影二已经昏死过去，但他的梦魇显然没有结束。
他的眼皮在疯狂跳动，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，破碎的音节断断续续地从喉咙深处挤出，带着令人心悸的恐惧。
“……齿轮……血肉的……齿轮……”
“……蓝色的光……眼睛……它在看着……”
周围的几名听雨楼士卒面面相觑，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解。
他们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汉子，见惯了生死，却从未见过有人的恐惧能如此深重，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部分，只剩下盛装着无边恐怖的躯壳。
张承的心，一寸寸沉入谷底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影二的实力与心性。
作为听雨楼中负责渗透与潜伏的“影”字部成员，影二的意志坚如磐石，是那种即便被凌迟处死，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狠角色。
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象，能将这样一个人摧垮到如此地步？
南阳城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
“神降临了……”
影二最后那句绝望的嘶吼，如同魔咒，在张承的脑海中反复回响。
他不敢再耽搁，每一个呼吸的延迟，都可能意味着无法挽回的后果。
他猛地站起身，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“立刻将影二送入密室，用楼里最好的金疮药和续命参吊住他的命！”
他指向一名亲信，“无论用什么方法，撬开他的嘴，我要知道他在南阳城里看到的每一个细节！”
“其他人，”张承的语气变得愈发森冷，“随我来！”
他大步流星地冲向通往烽燧顶端的阶梯，脚步声在狭窄的石壁间激起沉重的回响。
烽燧之顶，夜风格外凛冽，吹得人衣袂狂舞。
张承站在垛口，遥望着远方那片已经彻底化为墨色的天际线。
那里，南阳城的轮廓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，即便相隔百里，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那座城市，已经变成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怪物。
“旗官，您这是要……”
一名士卒跟了上来，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的猜测。
张承没有回答。
他只是走到烽燧中央那座被厚重油布覆盖的巨大火盆前，一把扯下了油布。
火盆之下，是浸满了火油的狼粪与干柴，这是听雨楼最高等级的警报狼烟。
这道狼烟，平日里只在面临异族入侵、大军压境的亡国灭种之危时，才会被允许点燃。
一旦升空，方圆五百里内所有听雨楼的分舵与暗桩，都将进入最高战备状态。
擅自点燃者，无论缘由，事后都将面临极刑审判。
但此刻，张承的眼中没有丝毫犹豫。
他从怀中取出火石，狠狠地撞击。
“刺啦！”
一簇微弱的火星，在冰冷的夜风中倔强地跳动了一下，而后精准地落入了火盆之中。
轰！
墨绿色的火焰，在一瞬间冲天而起！
混合着狼粪的浓烟滚滚升腾，如同一条愤怒的黑龙，直刺夜空。
那火焰是如此刺眼，那浓烟是如此决绝，仿佛在向整个北境的天空，发出最凄厉的咆哮。
烽火，已然燎原。
张承静静地看着那道笔直的烟柱，任凭灼热的气浪扑打在他的脸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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